相澤老師不來學校的時候, 回音還挺想他的。他這一來吧，回音覺得他還不如活在她加了濾鏡的記憶和想象裏呢……

呸呸呸, 怎麽說得像是殉悼一樣。

回音連忙把面前這團黴氣扇走。

相澤老師這次是真的很生氣, 首先因為某些人屢教不改，還因為馬上要到期中考試了, 主持補考的話, 會……很麻煩。

非常麻煩。

不如說區區高一的期中試卷都能考不及格，這群小鬼頭到底在搞什麽啊？

但現在看不死原回音這幅一灘渣渣扶不上墻的樣子……

相澤老師感到非常頭疼。

然而回音也沒有那麽混蛋。

畢竟為了三十萬, 啊不，三十點, 她也要好好努力才行呢。

她也盡可能地, 在教職員室裏對自己進行了辯護, 並且還很有義氣地把她牽連進來的轟焦凍，給摘了個幹幹凈凈。

在回音的辯解中，事情是這樣的。

她就是怕自己不自覺, 最近放學都先跑到對面轟家做作業，然後再回家吃晚飯, 就連系子小姐都說：“回音女士你不要緊吧？小心把腦子學壞了哦。”

就不能支持一下小回音的學習事業嗎？可以說是很過分的媽媽了。

昨天也是那樣，即使相澤老師不在學校，她也仍然在課業上努力著。

對此, 相澤消太投以非常不信任的一瞥。

然後回音繼續她的辯解。

她的作業呢，早在昨天晚飯前就早早地完成了。

只是回家後一個不小心，茶水潑到了試卷上，她用的水性筆, 第一時間沒註意到慘劇，等發現的時候，字都融得差不多了。

沒辦法，她只能在今天早上借轟同學的試卷，抄一張新的，畢竟卷子她昨天已經做過一遍了。

如果換成是別人，相澤老師是會信的。

但對象是在1A裏也滑頭得首屈一指的不死原回音，而且她個人信用已經加入了老師·們的黑名單中，這話從她口中說出來，就很可疑了。

而且回音說，作為關鍵證物的那張被水打濕的試卷，她已經扔了。

……這就更可疑了。

相澤老師有自己的考量。

他沒說懲罰，只是說：“操場上的白線需要補，你和轟放學後補完再回去吧。”

回音眼見著申訴無門，滿眼都是淚。

相澤老師忽然還來了興致，他打趣地說：“我看你在校三年，能把整個雄英的老舊設施全部修個遍。嗯，雄英就拜托你了。”

她捧住臉倒吸一口氣，好似真遇見了作為修理工的慘淡未來。

相澤老師又故意板起臉來。

回音秒慫，她趕緊表態：“不不不，老師我沒有任何不滿。我勞動我光榮，我光榮還不行嗎？”

相澤：“……”

所以說她才十幾歲，這種形式主義到底從哪裏學來的。

……只有可能是系子學姐了吧。

回音回班上垂頭喪氣地告訴轟，他也一起被連坐的壞消息。

轟倒是沒她那麽低落，畢竟他早就猜到相澤老師不會手軟的。

放學後回音心不甘情不願地給操場補線。

對比起來，轟則平靜且沈默。

回音一邊勞作，一邊抱怨似地說：“哼，哼！老師太過分了，完全把我當廉價勞動力在使，我是學生，不是奴隸！”

轟淡定地說：“那你要從不抄作業開始了，起碼不要被相澤老師捉到。”

回音又用鼻子出氣，“我也不要喜歡老師了！現在的老師是個壞老師！”

轟：“……”

為什麽喜歡不喜歡的，從她嘴巴裏說出來，就嚴肅不起來，還那麽兒戲呢。

事實上，這番話，回音不是純兒戲地說出來的。

雖然USJ事件後，在救護車上，轟告訴她這不是她的錯，回音當時也接受了，但隱藏在心中不會告訴別人的部分，還是隱隱留存著罪惡感和內疚感。

這份內疚不會輕易退去，起碼現在不會。

……但也許，隨著時間流逝，年歲增長，她也會慢慢忘記當時的心情吧。

回音還是覺得，自己沒有喜歡老師的資格，但她還是尊敬和崇拜相澤老師的。

因為他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師，沒有之一！

在回音眼中覆雜的感情，現在終於理清了，回音也神清氣爽了起來，枯燥的補線工作，好像也沒那麽無聊了，她甚至想玩點花樣。

熊孩子不死原回音在塑膠跑道上，放下刷子，張開雙臂，做了個標準的體操預備動作。

她有模有樣地說：“不死原回音選手，不死原回音選手，現表演前空翻一個，難度系數……呃，1.0有嗎？”

某人真是小看體操界。

轟也習慣了她的想一出是一出，事實上他根本就沒認真看，他的註意力一直專註在補線工作上，就在回音報幕的時候，他已經前進了好大一截了。

回音也不管有沒有觀眾，她稍稍助跑，起跳，憑借著對身體的控制和柔韌度，輕盈利落地完成了一個空翻。

她剛要在心中給自己十分時，落地的位置有塊不明顯的小石子，回音腳踝往外一撇，整個人失去平衡，就要摔在地上。

嗚嗚嗚，回音女士真是好可憐哦，連決定動作都完成不了。

回音在心中已經哀嘆完畢，這時手臂上忽然有股力量把她一帶，回音反應也很快，她順著這股力量往旁邊踉蹌了兩步，然後站穩了。

她掌握不了平衡的那幾步卻給了轟錯誤的信號，轟以為她站不穩，於是趕緊扔了刷子，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背。

然後轟註意到他實際上扶的位置……

更正，是腰。

這使得他幾乎是把回音整個人摟進懷中的。

一旦意識到現在是個什麽情況，轟頓時覺得手腳不是自己的了，好像不論往哪裏擺都不對一樣。

至於說回音。

號稱暗戀過相澤老師的這個人，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開竅。

她沒覺得哪裏不對。

也沒覺得此時她擡擡眼，就連轟皮膚上的毛孔都能看清楚的距離，有什麽不對。

只是她快摔跤了，轟同學拉了她一把而已。

回音揚起一個笑容，就像天邊的小太陽那樣，她說：“謝謝，你反應怎麽這麽快呀？”

回音講話呼吸間暖暖的氣流，噴灑在轟焦凍的脖子上，同時她頭發上不變的洗發水柑橘的味道，縈繞在轟焦凍的鼻尖。

這個時候回音講什麽，都沒有意義。

因為她人在這裏。

但小話癆不會因為對方不理她的區區理由就放棄交談的。

她又說：“說真的你個性那麽強，反應又快，平時私下還會訓練……完全不給我們這些凡人活路。不過我也很好奇，到底是多優秀的父母，才會生出轟同學這麽好的孩子呀？”

父母……

這個詞語沖擊進轟的腦海中，然後他松手，並且退開了。

應該是，那個人，和母親。

轟在心中補充，神色也變冷了。

臉上的疤痕，都好像隱隱作痛起來，即使它早就痊愈了。

轟很清楚，如果她知道緣由，她絕對會只字不提的，同時轟也清楚，對於回音來說，這並不是什麽禁忌的話題。

因為回音有一對恩愛的父母。

雖然她從小也接受訓練，但那是因為她想要，而不是不得不訓練。

轟也去過不死原家。

兩家距離很近，就在街對面，但家中的氣氛截然不同。

轟沒有隱瞞的意思。

但以前他也從沒想過和不死原回音說這些。

因為他潛意識裏覺得，像是從來感受不到痛苦、恐懼、絕望等負面情緒的回音，並不適合聽到類似的故事。

但既然提及了……

轟看向回音。

回音直覺不對，轟眼眸中浮現一層堅冰，而那之後，又靜靜燃燒著憤怒的火焰。

轟問她：“你聽說過個性婚嗎？”

“誒？”

聞言，回音仿佛墜入白茫茫的迷霧中，整個人都是茫然的。

幾十秒過去了。

幾分鐘過去了……

在回音茫然的同時，轟已經把家裏的事情，曾經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，盡量平靜地講述了一遍，可實在太壓抑，他內心又太憤怒，難免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。

回音一直茫然地聽到最後。

到後來，她的視線一直集中在轟焦凍的眼睛上，準確來說，是紅發那邊，帶著陳舊疤痕的那一塊。

然後她伸手，摸了上去。

轟條件反射地揮開她的手，回音又再次摸了上去。

她望著疤痕，焦點卻像聚焦在不知名的遠端，回音喃喃說：“……要是我早點認識你就好了。”

轟有些發楞，不太明白她的意思。

也就在這時，回音一把抱住少年，態度很堅決，手臂摟得很緊。

回音自己都莫名其妙，但又莫名其妙堅定地說：“你別動，我……我不知道怎麽用言語表述！總之這個時候就是要抱抱！”

她的能力只能覆原到五小時之前，而這傷口太陳舊。

所以……

要是她之前就認識轟同學多好呀，即使那時她只能覆原轟同學肉體上的傷口，但那也是好的。

這時的回音，如此想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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